南北大企鹅

二十八线半吊子写手。看个乐就好。

安卡。骑士与企鹅

骑士安迷修与企鹅卡米尔的童话故事。
也是睡前故事。就当如此吧,希望看官能享受阅读,这将是给我最大的鼓励,谢谢。


00.

我遇见过一位骑士。

01.

他身上血迹斑斑,凶兽倒在他的正前方;可他望向远处的目光从未收回,深邃而坚定不移。他随后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倒下,我藏身在不远处的雪堆后,从始至终一语未发。

02.

我救下了这个古怪的人类。

他身上有许多伤痕,大多来自野兽,但也有些来自人类的武器。我的双翅对此无能为力,它们充其量只能去扒拉雪堆,在沿途撒下的血迹上覆盖一层又一层,由此隔绝气味,然后用雪盖实伤口,以防流出更多的血液。

他始终昏迷不醒,即使有片刻的清醒也只是在口中喃喃着不成句的话。他的高烧在第三天中午终于渐渐退了下去,这还得归功于我那尚未给自己的孩子用过一次的育儿袋,我在心里叹息。

在此后的第二天,他的清醒时间便明显开始增长,我明白这是好的征兆,并为此在洞里囤积了更多的鱼。

但坦言说,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,的确我自诩特立独行,但其实这与爱管闲事毫不挂钩,甚至我不喜欢麻烦。我自然明白非我族其心必异的道理,但这次那些考虑和谨慎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,便被事实捏灭在萌芽——我依然救了他。

03.

到了第七天,他终于醒了。在我满以为可以摆脱麻烦时,他发觉自己看不清东西,经常头疼,显然是脑后的创伤所致。虽然他很自觉地在处理完其余伤口后为双眼裹上纱布,但我仍满怀担忧——失去眼睛通常会使人行动不便,毕竟人类的生命活动非常依赖它们。所幸他并没让我忧虑太久——他其他的感官出乎意料的好,凭我有限的对人类的了解也清楚,这绝不是平凡的象征。

但我不曾在意。人类是非常复杂的生物,比起探究他们,我更重视即将来临的寒冬。如果他不能在此之前痊愈,并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,那我就必须面临抛弃他或者一起因饥饿与严寒而死的选择。

忘记说,因为无法观察以及沟通的不便,他不知道我的存在,当然,这是我单方面的猜测。我在他身边堂而皇之地走过去,绕过令我不适的火焰,在平常的位置放下一些鲜鱼。天气越来越冷,捕鱼也就越来越困难。海的温度开始下降,这可绝不是好兆头。

我转身瞥他一眼,他的下肢尚且行动不便,现下正擦着两柄似剑似刀的武器。我对他们人类那些细致的区分实在不了解,也着实没有兴趣,便转身回到海洋,去我该去的地方。

04.

这样短暂的和平在我救下他后的第十三天被打破——他手里的水不多,多数又被冻上,需要火堆烘烤好一阵才能勉强喝下。因此他开口时嗓音低哑而干涩,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。由此种种,我猜测他是人类中那种将教养融在骨血里的类型,但他主动向我搭腔,这倒的确是头一次。

当然,如果他没有对着相反方向的话,我想我会更加期待。

我把脚下的雪块踩得嘎吱作响,他才手忙脚乱地转过身,尴尬和歉意轮番摆在脸上,叫我一时间不知怎样责怪,虽然即使我说了什么,他可能也无法理解。

他随后简洁而礼貌地介绍自己,是西方一个国家的骑士,准确说,是他们国家灭亡前最后一位骑士。言谈间,他似乎将我认做一个不能说话的女士。我神情古怪,忍无可忍,在他伸出的手上毫不留情地啄下,引得一声痛呼,和惊叹——显然他完全没料到想象中的美丽小姐,其实是一只不知什么物种的有喙生物。

我转身跃入海中,再没主动搭理他。

倒是他自那之后总会过来找我说话,显然是独自闷了很久,不敢和“小姐”说话,后来发现预想中的救命恩人与自己语种不搭,幻想破灭后也因而没了顾忌,天马行空想到哪说到哪。但所幸多少顾忌着我貌似能听懂,没有讲一些离谱的事,否则说不定我已经扔他下海,走个干净利落。

05.

他给我讲小男孩和老骑士的故事。小男孩正义感很强,但是腼腆又总是找不对方式,老骑士便教导他,告诉他骑士之心,抚养他长大。

但战争总是爆发得突然,他的国家国力不强,国王又是个缠绵病榻的年迈老人,战过几轮,连老骑士这样退役许久的人也不得不应召重回沙场。

老骑士明白这对他来说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战,他放不下小男孩,他还小,远没有成长为一个合格且独当一面的骑士。老骑士便想办法拖延,使小男孩晚一点、经历再多一点,当成为真正的骑士后,由老骑士亲自册封,而后一同去往战场。可他到底没有等到,也不知道小男孩为了完成他给的任务,以十倍百倍的努力,成为了一名足以承担起骑士勋章的合格者。即使这时他的国家早已被掏空,仅存的虚壳也分崩离析。

小男孩——或者说,一位未曾被册封的骑士在踏上战场前就被剥夺了本该守护的东西。他于是卸下盔甲,他说,我是最后的骑士。

06.

显而易见的是,这样的事对我而言实在遥远至极。且不说南极四周的国度没有骑士,即便有,也与我没什么联系。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之下,不论是人类还是企鹅都只会关注于生存,但他似乎不这么想。

他在南极游历时做过很多事,大多是关于出手解救弱小、帮助女士。正因如此也在有意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类,他们人类的心思要比企鹅可怕得多,那一波又一波的野兽,就是把他往这片对人类来说毫无疑问的死地上推的计谋。

他给我讲这个的时候,已经可以拆掉眼上的绷带,短暂地享受光明了。他对我是一只企鹅没有发表任何意见,当然,不排除是不想被我再啄一次的可能。在讲到中途时,他常常远望前方,双眼目光深邃,与我第一次看见他时一模一样,只是令我迷惑不解的内容更多了些、我看得懂的那些痛苦和迷茫少了些。

我的心里有一种预感,最后的骑士不会允许自己被伤势所困,也不会允许被迷茫和逆境所困,他不可能在这里躲上一生,他终究要回去。

大概就是因为这样,我还是没有忍住,喙开开合合,在他重新裹上纱布时出了声,字句含糊。

“什么是最后的骑士?”

他被我吓了一跳,过了好久才接受声音来自我的事实。我紧接着补充,说我叫卡米尔,这也没什么值得惊奇,人类其实对我们知之甚少,难道不是吗。

这种解释他显然没法立即接受,在一段沉默之后他语调生硬地转移了话题,去回答我的问题。我听着,再不发一语。
我明白自己不懂他,企鹅是理解不了人类的,更谬论一位骑士。其心必异,我想,大概就是如此吧。

07.

再后来,他就要离开了。

自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说一句,不止是我的声带不适于发出人类的语言,更是因为他当时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,令我索然无味。但今天他就要离开了,我想,那就和他道个别吧。

我叼住他的衣摆,把鲜鱼推过去。但他显然已经吃得不想再看到鱼,又难以拒绝,只好收下。我为此松了口气——既然收下了礼物,那就没有理由再摆出太过惊奇的样子了吧,于是我把上次没有问完的问题一并抛出,我问他——

“你想去为骑士扬名吗?”

帮助别人的人通常有着这样那样的目的,人类如此,企鹅亦然。我从没见过纯粹到只为了道义的物种,也不曾知道人类也会如此通透而难以捉摸。我想起名声,因此我直言不讳。他为此一怔,然后拍了拍我的脑袋,解下深红的围巾给我圈上,最后转身离去。

而我,一只企鹅,卡米尔,再未发过一言。我看他渐行渐远,踏在一条无人走过的路上,那上面连积雪都是崭新的,甚至没被这里哪怕一只野兽踏足过。可他走得坦然又坚定。我于是缄默不言,在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前,去我该去之处。


*
故事到此本该做结,但我仍想添上些许,便当做后记吧,也是我想说的。

企鹅与骑士的友谊只有十七天零六个小时,也许还有零头,可谁记得呢。虽然他们从未互相理解,甚至只是救人与被救、说与听之间的关系,可他们的联系在那时要比任何人都来得紧密。他们曾是朋友是亲人,只在这十七天六个小时零几分钟的转瞬即逝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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